李海珉：《三子游草》及其风波

开心阁主人

《三子游草》及其风波

李海珉

　　1915年5月9日，南社在上海愚园举行第12次雅聚，出席的有陈去病、柳亚子、高燮、姚光、蔡寅等42位社员。

　　这天，又是中华民国建立以来最为耻辱的日子。日本政府为了独占中国的利益，提出了所谓的“二十一条”，袁世凯为谋求日本承认其帝制，不顾中华民族的屈辱，下令予以签署。

　　南社社员的聚会笼罩着浓浓的阴霾，压抑而又沉闷。次日，柳亚子和郑佩宜、高吹万和顾葆瑢、姚石子和王粲君三对夫妇，随行的还有林憩南夫妇及子女等一群人，决定前往杭州一游，让湖光山色冲淡心头的阴影，也算苦中作乐吧。

　　感时伤情“西泠扶醉”

　　到达杭州的第五天，柳亚子在杏花村设宴招待众人，出席者除高燮、姚光夫妇、丁氏兄弟外，还有冯春航、林秋叶、王清夫、陈虑尊、陈越流等20余人。

　　柳亚子素来不善喝酒，今天冯春航难得与会，他异常兴奋，连连举杯，豪兴狂语，冲口而出，不觉大醉。又几杯下肚，忽复愁从中来，中国的时势呀，他随手抓住邻座林秋叶之手，泪水突眶而出，一时泪痕酒迹，狼藉满地。刚才还是熙熙攘攘，一下子冷清下来。冯春航忙说，不喝了，不喝了，大家乘舟游览西湖吧。

　　来到船上，西湖风光依旧，可是物是人非，国将不国了。柳亚子不想则已，一想至此，始则哀吟大叫，当年的屈原，就是而今我这柳亚子，接着号啕大哭，襟袖俱湿，这，还怎么活呀！纵身就想跃入西湖。好在冯春航，还有丁氏兄弟，三人把亚子紧紧拉住，一毫也不肯松手。西泠印社就是前边，还是上岸为好。

　　上得岸来，大家松了一口气。在杭州数日，大家已经或合或分，拍摄了好几张照片，“武林同游图”、“明湖雅集图”，刚才又拍摄了“清波弄影图”和“三潭泛舟图”，高燮说，现在这“西泠扶醉图”岂可不摄？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让柳亚子坐在一条长凳上，夫人佩宜在左，春航在右。此时的亚子酒还没有醒，醉眼蒙眬的，春航右手扶着他的背，左手拉着他的手。咔嚓一声，一张“西泠扶醉图”，定格了南社社员痛心国事的一段史话。

　　高燮和石子夫妇，游玩十日，返回了金山，柳亚子又逗留了十天。

　　杭州之游，每到一处，大家都作有诗词，特别是柳亚子、高吹万、姚石子三人，天天留有诗作文章。

　　事后，亚子与高燮、姚光决定合刊一本诗文集。主要汇集游览杭州时的文字，柳亚子有诗20多首，题为《湖海行吟草》；姚石子游杭诗名《续浮梅草》，有数十首；高燮最多，这次游杭时的诗作不消说，加上前三次游杭时的诗词，还有一篇记录这次杭州游览的《武林十日游记》，长达7000余字。配上了六张照片，其中最为传神的就是那张“西泠扶醉图”，除了长凳上的柳亚子夫妇与冯春航之外，后面影影绰绰的隐着同游的众人，是艺术，更是史料。

　　游杭之作，作者三人，柳亚子、姚石子，再加高燮号寒隐子，于是定名为《三子游草》，三人共同出资刊行，出版后各得部分，赠送朋友。不料，这《三子游草》却引发了柳亚子、高吹万的一场风波。

　　好友登报“大战三百合”

　　一天，柳亚子忽然在松江的一张小报上看到高吹万刊登出售《三子游草》的小广告，心中老大不快。

　　柳亚子印刷过相当数量的书籍，只有《南社丛刻》多余的可以出卖，其他都是非卖品，都只是送人。《三子游草》印刷问世，当时没有讲明可以作为卖品，在柳亚子看来就不应当出卖，再说这版权是三人共同的，要出卖应当征得其他二人的同意才是。

　　于是，柳亚子就写信质问高燮，要他取消广告，停止出售。高燮接到信件，认为我分得的书，当然由我自己处置，用不着别人干涉。据柳亚子《南社纪略》记载:“如此这般一来，大家走了意气，愈闹愈僵。始而函信反复，后来索性在报上登载广告，破口大骂起来。

　　这样却为难了石子。他是吹万的外甥，而对我又是感情很好的，居间讲和既为事实所不许可，又不便作左右袒，只好严守中立，看我们大战三百合。结果呢？由我登广告宣布和吹万绝交，才算告一段落。”

　　好在时间不长，1920年两人在上海重新相见，当时，高燮正为酝酿多年的《寒隐图》征集朋友题咏，柳亚子做了一首《海上逢吹万，即题其＜寒隐图＞》相赠，录如下:“重逢寒隐子，隔绝已三秋。尺幅依然在，萧疏得似不？苍凉认须鬓，忧患淡恩仇。一语还相赠，冥鸿物外休。”总算冰释前嫌，重归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