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友恭对贤妻的怀念
潘友恭少年才俊,风度翩翩,年届弱冠,便由父亲潘畤作主,为他聘定了一门远在河南的亲事。新人是奉议郎王琮的女儿,王琮是商丘谷熟人,父亲王洙为朝议大夫,祖父王甡(shēn)为光禄大夫,三代的书香。王琮为官清正,敬重潘畤的才德,与潘畤为道义交。王琮的夫人姓潘,潘与王结亲,仿佛又多了一分亲缘。
淑女王氏,从小接受家教,知书达礼,事亲甚孝,父母十分爱她。结婚那年,年才十九,新婚燕尔,与丈夫潘友恭相敬如宾。她把在家对父母孝顺,转化为对公婆的孝敬,因此潘畤夫妇也十分喜爱这一位新妇。她与娣姒、长幼之间相处,肃穆没有间言。待下宽而有节,为人简静庄重,恭敬节俭,诚实守信。对于洗衣、做饭、缝补的妇功不少松懈,从不贪图华丽服饰的享受,所以为人谨微避嫌,安于贫约。
而且又有妇女所难能可贵的修养,她喜欢读《论语》、《大学》、《中庸》、《孟子》等经典,略通书中的大义。她常对别人说:“我尝自己反省,每一天下来,从上到下,幸无一失,然后退下来休息,才心中少觉安稳。”潘友恭在给老师朱熹的信中说:这就是读书人“日新其德”的修养啊!
潘畤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官职经常变动,初为袁州(江西宜春)分宜主簿,到福建莆田知兴化军;主管台州崇道观,改湖北提举,又改湖南提刑;知广州,任广东经略。王氏为照顾公婆,一路跟随奔波,不幸在南海感染疾病,医治无效而亡。年仅三十三岁,儿子潘履孙才十三岁。
失去了倒茶端饭、嘘寒问暖的贴心儿媳,年老的潘畤夫妇万分悲伤,挥泪痛哭,过时而哀。中年丧妻的潘友恭,失去了体贴入微的贤内助,失去可谈学问的红颜知己,自然是不胜其悲。潘履孙痛失良母,永失母爱,更是痛哭流涕。
潘友恭夜不能眠,回忆十五年来,一家人和睦幸福,往事历历,泪不能止。他披衣坐到桌前,含泪提笔,给老师朱熹写了一封书信,希望老师能给妻子王氏写一篇墓志铭。
远在异地为官的朱熹,接到学生潘友恭声情并茂的书信,也为学生的丧妻感到伤心。潘友恭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学生,潘履孙也是自己的学生,潘友恭有这么优秀的一位儿子,与王氏从小教育是分不开的啊!王氏贤德媳妇的事迹,值得表彰,值得刻石传之后世。
于是,朱熹为王氏写了一篇墓志铭。因为潘友恭含泪叙述妻子的平生已甚详明,朱熹就全篇采用,只是在最后加了一段对王氏的感观和评价。这一篇《潘氏墓志铭》收录在《晦庵文集》中,幸亏因为朱熹文集的传世,才让我们得以了解王氏的贤惠和潘友恭的深情。
附原文:
潘氏妇墓志铭
宋·朱熹
新海门尉金华潘友恭以书来曰:“友恭少受室于谷熟(河南商丘)之王氏,于今十有五年矣。与之俱从家君以适南海,而不幸疾病以没。二亲哭之,过时而哀,友恭亦不自胜其悲也。惟王氏妇自居家时,事亲孝,亲爱之。年十有九而嫁,移所以事亲者事舅姑,舅姑亦爱之。处娣姒、长幼之间,肃穆无间言。御下宽而有节,为人简静庄重,恭俭信实,于妇功不少懈。然不务为纂组华靡之习,所以谨嫌微,安贫约。又有人所难者,喜读《论语》、《大学》、《中庸》、《孟子》诸书,略通大义。每语人曰:‘吾尝自省,终日之间,承上接下,幸无一失,然后得以退休而少安。’此意日新而未已也。
淳熙丙午(1186年)某月某日卒,年甫三十有三。今将以其柩归葬会稽上虞之徐山,惟先生幸哀而与之铭,则犹足以少慰也。王氏曾祖甡(shēn),光禄大夫。祖令洙,朝议大夫。父琮,奉议郎。母孺人潘氏。王氏归友恭,生子曰履孙,用家君奏补将仕郎,年十有三矣。”
予昔从友恭尊君湖南公游,见其施于官者治。友恭兄弟皆来学,见其饬于身者严。履孙七岁,侍立王父之旁,见其视听专一,而进趋有度。今读友恭之书,而以是质之,知其妇之贤,不疑也。为之最其语,而铭之曰:
越江之浔,徐山之阜。
孰藏斯丘,恭叔之妇。
匪妇则然,是实良友。
我铭畀之,百世其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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