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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平生喜欢“游窜”乡村，东探西瞧，寻古访迹，拍照留存，抑或与当地老者问询些乡风逸事，听着有趣长些见识。前几日路过汤浦蒋村，遂停车进村。转回原点时，发现一低矮老屋的院子里铺着一块石板，余已经对残砖断瓦老石板尤为敏感，余眼睛虽小细，一旦路上某个角落有疑似文字的东西就如鹰般敏锐，余即上前和屋主寒暄，征得同意后，移除晒在石板上做扫帚的竹枝，看到碑上阴刻多字，瞬间喜点爆发，全身来劲，立即清理拍照。
经察看，碑为青石质，长172cm，宽82cm，厚8cm，反面为不平整毛石。碑文阴刻，除了一个字缺陷，其他46字清晰可辩，碑文如下，标点为余所注：
《墓 铭》
咄嗟此生，古今共尽。
筮兹首邱，月峤云磴。
山妻两谐，潜灵毓性。
归来丁寉，岩虚谷应。
左仙右佛，永缔盟证。
然蒿子漫题
墓铭的大致意思是：
可叹人生短暂，与古今多少人物一样，全都难免消亡。占卜选中的这块墓地，所处的位置，高可揽月，云雾缭绕。墓主像隐士一般，夫妻生前和谐，生后合葬在一起，墓中潜藏、孕育着夫妻俩的灵性。原来空旷冷僻的山谷，因为墓主如丁鹤（丁鹤是指仙人丁令威，他曾化成一只鹤飞回家乡。事见晋朝陶潜的《搜神后记·丁令威》。后把丁鹤代指仙人。）一样的归来，响起了共鸣。墓主人生前佛、道兼信，是个佛道中人。
在上虞境内，墓碑常见，放墓室内的墓志铭也常见，但余第一次发现如此独特的诗文碑。碑文字体苍劲有力，笔笔含风骨。诗也写得不错，飘逸、深沉，颇有道家风范，题诗人也绝非俗人。从诗文看，墓主人是个隐士，是位佛道中人。
遗憾的是未能从碑文中发现墓主的名讳和年代，从诗文里唯一能得悉的是，墓主的妻子先逝于夫，碑立于墓主死后。对于神秘的墓主和题诗人然蒿子，自然引起了余更大的好奇心。次日，余邀友随风、飞鸟再次到蒋村，试图还原碑主历史。
蒋村隶属于汤浦镇，半山区，从104国道转西上线，过石浦龙池岭，就到了蒋村畈。蒋村东隔四峰山与上浦镇小坞、王家山头、石浦接界，石浦交接处有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小仙坛窑址。南与霞里村相连。西与长山新村、鹤湖村毗邻。北与长塘镇会胡村交界。由汪家、杨家、罗家、郑家、胡家五个自然村组成，总面积4.5平方千米。“咄嗟”碑就在郑家。
余和该村吉成公公相熟，他今年77岁，在余的印象中，他亦是一位传奇色彩的人物，是写小说最好的原型，记得有一年蒋村涨大水，他被大水裹挟而去，一个星期后他竟神奇归来，让村人啧啧称奇。找他相询，恰是“翰菜仔掉进了妮线屁眼里”，当年是村里四个精壮小伙把此碑从山上抬下来的，而吉成公公就是四人之一，并且村里也只有他说的出当年的事情了。
吉成公公回忆，此石碑原先是在前山岗顶，50多年前，是他和村里人一起抬下山，当时生产队里要派用场。那墓很大，碑是直立在墓前，墓前有供桌，连其他几块大石板砸断也一起抬了下山。他曾听老年人传下来，此墓主人是绍兴人，当年墓主人和风水先生一路寻下来，挑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先是造了一座坟，造好后坟道地外沿塌方了，墓主感觉不对，就在这坟的上方50米左右，又重新建造了一座新坟。后来墓主依次归葬。再后来，就是吉成公公小的时候，每年清明都有一伙绍兴人乘着几座小眠桥来祭奠，村里的小孩就都会跑过去观看，那些绍兴人会分一些糕点给孩子们吃，那时候糕点是稀奇东西，小孩子们有糕点吃特别高兴。而对墓主的名讳，吉成公公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好像姓姚。
听吉成公公言，余即思上山寻墓主之念，在他指点位置后，余和随风、飞鸟向岗顶出发。过溪沟，穿竹林，爬陡坡，越林丛，在气喘如牛中，余找到了一座茔墓，观此墓完整，墓前有新祭烧痕迹，吉成公公曾说此岗顶只有这两座墓，弃用的坟墓后来为当地村民所用，那余所想寻找的定在上方。果不其然，飞鸟先发现了上面有一大墓，而这个位置正如诗云月挂山岗，云雾缭绕石磴，面朝东方，俯瞰小舜江，又坐拥众山。
墓确如吉成公公所言，大体形状完好。墓形制为上虞常见的砖砌土堆，墓外围和道地的石块是就地取材所得，非专门的石宕运载而来。墓前遗留着石供桌的四只脚，供台已经不见。墓有三棺，中间一棺略高大于左右，棺正面露一大孔，望进去模糊不清，靠右棺被凿一方孔，30cm见方，疑盗墓贼所为。左棺上方有泥土塌陷，疑盗墓贼所为。余绕墓周围察看，未见任何石碑，哪怕“后土”碑也未有所获。至此，其他碑刻遗失，墓主身份年代和题诗人然蒿子依然是迷，待考。
发现此碑后，余的前辈宋汉平嘱咐：“此碑被你发现，也是缘份。你既发现了它，你就应该担当起让它重光的责任。如上虞有碑林，那么此碑立在碑林中，当之无愧。”余初听此言，如中霹雳，余玩心重，最多拍照留存写几句感言而已，深思前辈所言极是，余当尽绵薄之力也。
2020年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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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4 22:55: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