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台门：虾意犹浓

开心阁主人

虾意犹浓  乌台门

记得小时候一到夏天，家里每晚的菜肴中就多了一道盐水河虾，因为父亲是捕虾高手，不用借助任何工具，完全凭一双空手，利用去河浜洗澡的机会，不到半个小时，经常能捕到一斤的河虾，甚至更多。有时候还有河鲫鱼、昂刺鱼、河蟹等，河虾捕捉到后，装在随身系着能透水的克罶里（竹编的，加个弹簧铁皮盖），人未上岸，始终沉在河水里，保持了河虾鲜活的生命力。

一回到家，就用大缸里面的天落水冲洗一下，然后捞进钢盅锅子，再倒上天落水，盖过虾面少许，最后抓上一把粗盐（要偏咸点，更吊鲜味）。闷上锅盖，端放在洋油蜂炉上煮，锅里面马上就传出蹦蹦跳跳、东碰西撞的声响。七八分钟后，等到虾气飘香时，就可以出锅了。煮熟的河虾色泽是红白有致，再撒上些碧绿的葱花，绝对是色美味佳的高档小菜了。那个纯足的鲜味，永生难忘，现如今已经吃不上这样的原汁原味了。每餐家人们都会吃个精光，父亲每餐要唠叨一句话：“实在鲜，卤水都能过饭了。”

吃剩的虾壳都喂了鸡，可饱了公鸡母鸡的口福了，它们也吃得甚欢！难怪家里母鸡产下的蛋，又红又大，既好看，又营养。

我八岁之前就学会了游泳，原本只是在岸上看着父亲在河浜里捕虾，捉到后扔到岸上，由我负责捡到养水的铅桶里。真正跟着父亲去捕虾，已经是读初中十三四岁的年纪了，学着大人的模样，也系上专门的克罶，蹲趴在岸边的河水里，学父亲的样子装模作样的抓摸，结果一尾虾都没捕到。

后来父亲看不下去我无获、无奈、痛苦的样子，终于向我透露了捕虾的窍门。

原来捕虾是要有的放矢的，河虾喜欢干净的浅滩环境，有淤泥、水质不清的地方肯定是没有的，即使有也是死的虾。它们喜欢躲在大小石块、泥团的中间或周围，有腾空的瓦片下，或石块下，或清爽的河床凹窝处、树根枝杈，或其他可以潜伏藏身的地方。

河虾特别灵敏，趴在水里一定要轻手轻脚，双手要很放松的做浮手状，指间必须适当的分开有缝隙，就象练太极拳的掌势，这样双手靠近河虾栖息的环境时，才不会很快惊到它们。悄悄地就把它们喜欢藏身的环境包围起来，然后缓缓地缩小包围圈。如果有虾的话，就落在了双手围起的窝状包围中，当达到一定的范围，河虾触觉到了就会弹跳起来，刚好碰到手掌中上就能轻轻的抓住了。

从捕捉到第一尾虾的兴奋感和家人们吃到我捕捉的第一碗虾的满足感，让我乐此不疲的经常泡在河浜里，不断地单独实践。经历过夜深人静坍河倒岸的汹涌波涛，令人毛骨悚然；碰到过岸边蟾蜍、蛇、老鼠和你近距离对视，让人胆战心惊；感受过小河浜驶过机船的惊涛骇浪，叫人身不由己。从手掌经常被虾头刺伤，到几乎完全避免，从每次的收获数量从少变多，不知不觉中我的捕虾技术有了很大提高，到最多也创下一次捕虾一斤多的记录。因为泡在河水里时间不能太长，等到双手的指肚上出现皱纹很深了，差不多就要起身回家了。

唯一的遗憾，是捕虾技术和成绩方面，终究没能超越父亲。

父亲喜欢画河虾，因为捕多了一餐吃不完，就会煮熟摊在米筛上，摆在天井的水缸盖上晒成虾干，送给远在外乡的亲戚。也会放进面盆里养上一段时间，他会有意的、细心的观察、琢磨，并翻阅资料，借鉴前人用笔的轻重和着色的深浅，来不断完善自己的画技。人图得是个名，齐白石画得虽好只是神似，能做到形神兼似的还数我父亲，当然有点自吹自夸。但父亲与河虾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很见功底！从捕虾到品虾，到养虾，到晒虾，到赠虾，到画虾，到忆虾，可谓虾趣无穷，虾情满怀。

在农村，在吃夜饭的辰光，父亲每每叫我端上一碗刚烧好的盐水河虾，送到距离我们不到一百米台门里面，让祖父祖母品尝。穿小巷走石板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听到的都是溢美之词：“某某人捕虾真有本事”、“某某人真孝顺”！听多了自己也是很有成就感了。

很奇怪，祖父是喜欢研究的人，一面算盘打得让人眼花缭乱，人人叫绝，在当时全公社珠算比赛中得了第一名，荣获“大会计”的美称，但在捕虾方面还是技不如我，也是他经常笑谈的“捕虾怎么比不过你们”，真应了那句话“术业有专攻”，任何事情都一样！

留在记忆中的孩提时代是那样美好，收获颇多，我的经历同龄人未必有，分享出来也是一桩趣谈！人生何尝不是一次捕捉的机会，你懂得社会的规律、生活的窍门，你就会收获幸福、收获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