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堕民”的九种起源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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崧厦先锋村内史路

崧厦先锋村的历史探索（二）

“堕民”的九种起源分析

古代农业社会，行业分类比较简单，大致就是“士、农、工、商”，称为“四民”。

“士”是读书人，文人，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知识分子”，是第一等，排在最前面。治国、理政，教育、计算、书写，都需要文化知识。

“农”，农民种田很辛苦，赚钱也不多，为什么排在第二？因为“民以食为天”，吃饭全靠农民。人生所需，“衣、食、住、行”，“衣、食”皆出自农业，棉为布衣，稻、麦为食。农业是国家的根基，是人民生活的保障。所以排在工、商之前。

古代也有服务业，但没有作细分。其实浙江沿海地区，都有一部分无产者从事服务行业。人生出生入死，接生、送葬，结婚、剃头、吹打等等，都需要有人服务，在崧厦，这些事情以前就是坊里人做的。

你说这些行业下贱嘛！其实也是很高贵，为人接生，接迎新生命，现在都归医院接生了，能说下贱嘛！

结婚，做伴娘，做司仪，敲锣打鼓，现在结婚生意都被各村的乐队、婚庆公司抢去了。以前是老嫚做伴娘，称“伴婆”，能说贱吗？

如果说老嫚下贱，哪大家喜庆的结婚，为什么要找老嫚来伴新娘？这不是矛盾嘛！

就算鸡毛兑糖，废品回收，也被发展成国家再生资源产业，全国供销系统集体经营，那不是说明“永和兑糖”，大有可为嘛！

所以职业无贵贱，劳动最光荣，坊里人的行业并不下贱。

那么，坊里为什么被称为“堕民村”？仔细研究，其实大都是对历史的误解，或者说故意给从事服务业的人加上“堕民”的原罪。

下面来看有研究者收集的九种堕民起源，认为大都是罪犯的后代，其实都缺少依据，只有一块《洪武四年禁止再呼堕民铜碑》的记载，是历史真实事件。

一、据《越言释·惰贫》所云，越王勾践时，“简国中之寡妇淫泆者，则皆输山上，壮士忧愁者，令游山下，以适其意。此其所孕育皆出于野合，其势自不得与齐民齿，或者支流蔓延”，遂成堕民。

评论：《越言释》是清代茹三樵的作品，清代距春秋吴越争霸时久远，又无史书记载可凭，属于茹三樵的臆想杜撰。

二、秦末，项羽于楚汉争霸中兵败身死，余部誓不臣汉，刘邦抚之不降，杀之不忍，将其贬为堕民。

评论：楚汉争霸时，四面楚歌，楚军思乡，军心涣散，大部夜投汉军。最终项羽不肯过江东，乌江自刎，头赠马童，战争结束，天下归安。马童就是项羽部下，人心归汉。未见《史记》有刘邦贬楚军为堕民之说。

三、唐玄宗精通音律，酷爱弹唱、歌舞，不理朝政，沉湎声色。“安史之乱”后，宫廷乐师辈以乐而忘忧罪，遣为“堕乐”，遭贬斥，流落绍兴等地，以“度曲”度日，人称“度民”，贬称“堕民”。

评论：这是把绍兴堕民的音乐专长，联想到唐玄宗朝去了，属于后人编的绍兴民间传说，不是真实历史。

四、南宋初，金兵大举南侵，宋将焦光瓒率部不战而降。金兵既退，焦部为时人所不齿，被贬为堕民。明太祖朱元璋定户籍，编其为“丐”，住于里巷。

评论：焦光瓒，即焦赞，是北宋随范仲淹的抗辽英雄，南渡之前已去世（详待后述）。把北宋忠义英勇抹黑成对金兵不战而降的孬种，不知是何居心？

五、元灭宋后，将其罪俘遣送至浙江绍兴一带，贬为堕民。

评论：这一条与下一条类似，即是在元朝初年在绍兴一带才开始有“堕民”。但不是“罪俘”，是不降元朝的“忠臣”。

六、据《洪武四年禁止再呼堕民铜碑》云：“元主登基，大臣张洪范出奏诏聘宋臣。有宋朝总制谢枋得，隐居温州，出辞本，不愿受职。本曰：‘贬我牛者，牛而应之。贬我犬者，犬而应之。贬我游堕民者，堕民应之。’元主见本，龙颜大怒，准贬堕民。”

评论：《洪武四年禁止再呼堕民铜碑》原立在绍兴，是专为绍兴“堕民”恢得名誉的皇帝“圣旨”。

宋忠臣谢枋得

碑中所言“宋朝总制谢枋（bǐng）得”（1226－1289），字君直，号叠山，别号依斋，信州弋阳（今江西上饶弋阳县）人。聪明过人，文章奇绝。学通六经，淹贯百家。任宋六部侍郎，不仕蒙元，元主大怒，“准贬堕民”。有《叠山集》传世。

七、朱元璋灭元后，将蒙古贵族贬为堕民。

评论：这一条大概出自《浙江省情·绍兴县志资料第二辑》记载：“元亡时，宁波府城内，有蒙古兵千余人驻防，将被戮，此辈哀求免死，愿世代为汉人奴隶，不齿齐民，故曰‘堕民’。”

元朝末年，浙东宁波、余姚、上虞等被方国珍割据，苏州、杭州、绍兴被张士诚占领，朱元璋先张后方，次第剿抚，一统天下。方国珍据有宁波府时，已无什么蒙古兵，所以更谈不上贬为“堕民”。

《绍兴县志资料第二辑》是民国时为修《绍兴县志》采编而成，也属于绍兴流传的一种堕民来源，其实经不起推敲。

元朝“蒙古贵族”直接统治各地的人数并不多，中国地域辽阔，蒙古地偏人稀，所以借助“色目”统治中国。色目，就是眼珠有颜色的人种，不像中国人，是黑眼珠，他们是蓝眼珠。元朝时，色目人被称为“回回”，绍兴就有色目人的后代。

元朝色目人比汉人高一等，要么当官，要么经商，非富即贵。在元末色目人改名换姓，融于绍兴百姓之中，居于中上阶层，并没有堕为贫民。

八、明初，朱元璋战胜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等后，因其部属甚众，诛不胜诛，遂下令贬为堕民。

评论：朱元璋本来就是贫民出身，治国从严，抑压富豪，同情百姓。元朝末年，方国珍为抵抗朱元璋，还在丰惠造了上虞城。最后兵寡不敌，封库乘船远避，随后受明朱元璋招安，封爵居京城，老死。并无朱元璋把方国珍部属贬为‘堕民’之事。

况且在洪武四年《禁止再呼堕民铜碑》中，朱元璋说：“朕登基以来，只知一体良民，唯有江南宋室忠臣子孙，昔被元主贬为堕民，辱贱无地。”明确说全国百姓都是“一体良民”，还要为元朝对宋朝“忠臣子孙”贬为“堕民”平反。

由此可知，“堕民”的来源是宋朝“忠臣”，而不是宋朝的“罪人”。（详待后续）。

九、明永乐皇帝朱棣将其政敌贬为堕民。

评论：这一条也与上一条同类，无非是抹黑明太祖朱元璋、永乐皇帝残暴不仁的，与史实不符。

九种来源，众说纷纭，有研究者认为：根据堕民自述、史籍记载以及民俗学者考证，多以为堕民起源于南宋，即上述第四说。如明代徐渭与沈德符均认为：堕民“相传为宋罪俘之遗，自云宋将焦光瓒部属，因叛宋投金，故被斥。”明末清初顾炎武云：浙江绍兴府有一种人谓之惰民，世为贱业，不敢与齐民齿，其先是宋将焦光瓒部曲，以叛宋投金被斥。

明代徐渭，即徐文长，他是绍兴人，博学多才，应该看到过朱元璋立在绍兴的《禁止再呼堕民铜碑》。因此可以肯定，徐渭所说的“宋罪俘之遗”，即朱元璋所说的“宋忠臣子孙”。

而“自云宋将焦光瓒部属，因叛宋投金，故被斥。”则属于以讹传讹，而非史实了。因为朱元璋身为帝皇，通过调查，比堕民更了解事实真相。

那么，堕民为什么从“宋忠臣子孙”，被歪曲为“宋罪俘之遗”，据朱元璋铜碑记载，是绍兴“奸民”干的坏事。详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