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堕民”原是宋忠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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崧厦先锋村的历史探索（三）

“堕民”原是宋忠臣之后

在明朝洪武四年（1371），绍兴府桥立起一块锃亮的明太祖《禁止再呼堕民》圣谕铜碑。碑文详细讲述了元代绍兴堕民的来历，以及绍兴奸民侵夺“大民”田地，并恶意污辱宋代忠臣之后的恶劣行径。朱元璋怒斥这种平民相侵的行为，严禁再把呼“堕民”。否则就肚皮剖开，肚肠挖出，皮肉割碎，“豁肠碎剐”，不得好死。

朱元璋为什么如此痛恨绍兴奸民？因为社会需要树立正气，忠臣之后需要尊重。你夺了忠臣之后良田，还要恶意污辱良民，这已经属于道德败坏，影响社会风气，破坏社会安定了。明朝一建国，进入新时代，自然要去腐立新，严厉制止这种歪风邪气。

明太祖朱元璋

八府之中，这种歪风邪气以绍兴为最盛，为什么？因为宋朝忠臣多隐居在绍兴，忠臣子孙与旧地方子孙之间的矛盾也最深。加上绍兴人多地少的原因，人田矛盾更显突出。铜碑比石碑更显郑重，石碑易毁，铜碑不易毁，铜碑制作成本也更高，可见朱元璋这对这一件事的重视。

圣谕全文说：自宋南迁以来，有文天祥、董槐丞相等群臣护驾至绍兴。因先皇宋理宗、宋孝宗先附于永福庵，后葬于攒宫，所以众臣都隐居在绍兴府，守护宋朝皇陵。朱希丞相则隐居在诸暨。

宋元帅张世杰、陆秀夫等护驾幼主至宁波，从宁波渡海向南方而逃。船至广东崖山，霎时风卷浪涌，事在危急。大臣对天泣祷：“宋兴则舟存，宋亡则舟没。”即时海浪喧天，波涛滚滚。张世杰等心惊惜主，抱主同沉，言毕船沉，臣主皆殁。

后元世祖忽必烈登基，大臣张洪范出奏：应诏聘宋臣辅理国政。忽必烈派使者到绍兴等地以礼招聘旧臣，宋朝总制谢枋（bǐng）得隐居在温州，不愿受职，并拿出写好的辞本给使者。

宋忠臣谢枋得

使者回京城，上呈谢枋得辞本给忽必烈，辞本中写道：“贬我牛者，牛而应之。贬我犬者，犬而应之。贬我游堕民者，堕民应之。”忽必烈读完辞本，龙颜大怒道：既然不愿做高官，而甘愿做堕民，那就做“堕民”去吧！

大臣张洪范又奏：“可将宋臣散于八府为民，免其同心蓄谋，赐田千顷，自耕自种，永免皇粮，以安其心。”

忽必烈怒气渐消，见言之有理，准其所奏。于是将宋臣散于金华、衢州、严州、处州、宁波、绍兴、温州、台州八府为民，派拨民田，自耕自食。

元世祖忽必烈

绍兴众民说：这是我们的民田，今元朝皇帝在上作主，赐给忠臣，量其子孙，必无力耕种。我们先商量好办法，把他们的良田再诱转过来就可以了。

办法是‘先捧再摔’，就说元主虽贬你们为‘堕民’，我们是百姓，是小民。我们感念你们是忠臣后代，令人尊敬，你们是‘大民’。你们这么多田，人少力薄，我们帮你们耕种，每年缴粮，让你们安心读书，不愁吃穿。这样，先把田都租过来，然后日子一长，再联合起来把田全部夺过来。宋臣不知有诈，没想那么多，久后必当受骗也。

元朝开国，重新调整国家土地政策，把旧地主田地收归国家，部分分派给宋朝忠臣，作为忠臣子孙的供养资源，自耕自作，且永不纳税。日久日长之后，租用忠臣田地的农民子孙，抱怨每年要缴部分粮食给忠臣之后。于是有人就提起原先商量好的办法，夺田邪念发作，民心齐变，原本约定的粮食一粒不给。

忠臣子孙受饥挨饿，上门来讨取粮食，恶民们就破口大骂：你们是“大贫”，哪来的田！这田原来就是我们的。百人欺十人，十人欺一人，人多势众，忠臣子孙百口莫辩，从此受到辱贱，流落街头。

元末绍兴被盐商张士诚占领，贫民出身的朱元璋最终统一天下，登基建明朝。明朝新政，以民为本，抑制地主、豪强，提高平民社会地位。恢复被绍兴奸民践踏的忠臣子孙身份，自然成为应有之义。

朱元璋派人通过调查，了解了“堕民”的历史真相，不由得勃然大怒，奸民可恶，实在该杀！

于是就在洪武四年八月十二日，朱元璋给绍兴府下了一道圣谕：“朕登基以来，只知一体良民，唯有江南宋室忠臣子孙，昔被元主贬为堕民，辱贱无地。今朕派他军、民、灶、匠四籍当差，一体良民。传旨士庶人知悉，如若再呼‘堕民’两字，豁肠碎剐。即命地方官吏竖铜碑，上镌圣谕，千古特恩。”

绍兴府桥

绍兴奸民的联合夺田事件，其实就是宋朝旧地主子孙在背后煽动的复辟，对于种田的农民来说，原来千顷良田不属于自己，缴粮给忠臣之后，与缴粮给旧地主是一样的，都需要缴粮。

而对于旧地主来说，利用旧藏田契，收回原有田地，是一笔意外之大财，值得一谋。只要骗一骗农民子孙，就说这田本来是你们的，是堕民夺了去，应该再夺回来，让农民的子孙讨厌忠臣之后靠他们吃。地主在外再给农民子孙一点甜头尝尝，他们就给旧地主出力卖命了。

其实，这样做对农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夺来的田不可能归农民，即使农民能到手一部分，也仍会被强势地主夺去。

而对国家治理、社会秩序来说，这种行为等于是仗势欺人，违法乱纪的歪风邪气，所以必须严厉制止。

府桥铜碑今已不存，但碑文有幸得以抄录保存，可以让我们了解那一段沉重的历史真相。

资料原文附录于下：

洪武四年禁止再呼堕民铜碑

自宋南迁以来，有文天祥、董槐丞相等护驾至绍兴。因先皇理宗、孝宗先附于永福庵，后葬于攒宫，众等隐居绍兴府，守其皇陵。朱希丞相隐居诸暨。

宋元帅张世杰、陆秀夫等护驾至宁波，渡海而逃。船至广东崖山，霎时风卷浪涌，事在危迫，对天泣涛（应为“祷”）：宋兴则存，亡则没。即时海浪喧天，波涛滚滚。张世杰等心惊惜主，抱主同沉，言毕船沉。

后元主登基，大臣张洪范出奏诏聘宋臣。有宋朝总制谢枋得隐居温州，出辞本，不愿受职。本曰：“贬我牛者，牛而应之。贬我犬者，犬而应之。贬我游堕民者，堕民应之。”元主见本，龙颜大怒，准贬堕民。

张洪范又奏：“可将宋臣散于八府为民，免其同心蓄谋，赐田千顷，自耕自种，永免皇粮，以安其心。”元主依奏，将宋臣散于金、衢、严、处、宁、绍、温、台八府为民，派拨民田，自耕自食。

众民曰：“我等民田，今元主上赐予忠臣，量其子孙，何以耕种？我等商酌，诱转可也。元主虽贬为‘堕民’，我等是庶人等，以念忠臣子孙，称为‘大民’。宋臣不思，久后当受骗也。”

田归元主，分派供给养之。日久日长，他子孙厌其食之，民心齐变，供给不付，上门取止，贬为大贫。百人欺十，十人欺一，以致辱贱。

后明主登基，洪武四年，朕登基以来，只知一体良民，唯有江南宋室忠臣子孙，昔被元主贬为堕民，辱贱无地。今朕派他军、民、灶、匠四籍当差，一体良民。传旨士庶人知悉，如若再呼“堕民”两字，豁肠碎剐。即命地方官吏竖铜碑，上镌圣谕，千古特恩。

大明洪武四年八月十二日。

注：此铜碑原竖绍兴府桥。

（摘自《绍兴市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