崧厦秀才严祖培,字春圃,别号日新,清严巷头人。幼时颖悟,读书过目成诵。见赏于名师长者,成为胡光甫先生的学生。工诗赋,读县学,不久即增补为秀才。赴乡试十一场,不中。遂放志田园,无心上达。村中授徒讲学,循循善诱。有暇则吟风弄月,以养性情。尤嗜书法,每日明窗净几,端书小楷,至老不倦。
光绪十八年壬辰(1892),试文名列前茅,字体亦受陈督学赞赏,评价说:“及得翰苑体”。
严祖培性情端静,惟怀诗书,不问世事。教导儿子以“积学穷理,仗义轻财”为立身之本。
每天督导儿子读书至夜晚,揭示经籍的宗旨,启发训导说:“读书在于明理,并非专为考取功名算计。理不明,则事不达。犹如面墙而立,向前一步都迈不开。又如黑夜而行,一物都无所见。即使偶尔侥幸,荣登仕路,见识不足,能力不够,措施必然乖戾,百姓无从受益。夜里躺在床上,自感惭愧。
治己之道未明,何以能治人?独善之功未深,何能兼善?这是千秋定论,虽然圣贤复起,不易吾言矣!”
又说:“立志宜坚,励品宜峻。虽只一箪食,一瓢饮,衣食不济,非义货利,不足动其心。中正自持,虽刀锯在前,不足移其志。忠臣孝子,大抵如斯。读书人宜效之。”
这是古代理学家的修身之道,看似老生常谈,其实家风家教,对于品德的培养至关重要。
理学并非空谈,符合人情世故。治国必先齐家,齐家就要兄弟友爱,夫妻和睦。兄弟是父母的遗传,兄弟团结,外人不能欺侮。夫妻是平等的,家庭是夫妻合伙开店。夫妻不和,天天反目争闹,这合伙店就开不成了,家庭还会兴旺吗!
严祖培教导儿子说:“家庭之间,须翕睦其兄弟,和好其夫妇。兄弟为父母遗体,情最亲,谊最切。必爱之敬之,痛痒相关,休戚与共,外人不得乘隙而生离间之心。谚云:‘三四兄弟同条心,门前厌尘变黄金。’此之谓也。
夫妻,如一店伙友。彼之所言,非此之所乐闻;此之所言,非彼之所乐闻。两相拂,则两相离;两相离,则两相恶。诟谇之声日闻,争闹之事日生,而欲家之兴、门之顺,乌可得也。”
严祖培又开导儿子说:“钱财为身外之物,不可视之太重。世有劝吾积金畜产,为子孙计。吾以为子孙贤,多财为累。不贤,适长矫矜之习,逞其淫乐之风。非惟不足以养身,反足以伤身。故‘遗子满籯金,不如教一经’。千古传为美谈!汝曹其知之。”
又说:“衣食,吾身所必需之物,宁俭毋丰。夏禹身为天子,菲衣恶食,为天下先。吾侪一介儒生,生菜饭饱布衣暖,足了心愿。何必妄希文绣,妄贪膏梁。孔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旨哉斯言乎!”
又说:“过宜改,善宜迁。人非圣人,孰能无过。惟有之于初,不蹈之于后。斯一念之误,不足累终身之行。故子路喜于闻过,亦喜其过之可改也。而过之所在,即善之所掩。善日长,斯过日消;过日消,斯善日盛,二者并行不背。禹闻善言,舜扬善行,皆是迁善之道。汝读书毋随口滑过。”
说完,还督促儿子儿端书在红笺上,粘贴于座右,以当箴铭。严曾铨少时听之藐藐,在父亲六十有九岁去世后,从故纸堆中拾出数条,玩之亲切有味。字字犹如金玉,足为觉世格言。
严曾铨回忆说:“先君家小康,好施与。光绪己亥(1899)秋,百官塘决,哀鸿遍野。崧镇设厂施粥,尝以钱代米相助。塘议改建石,又慨输金。及他修志书,设社仓,办民团、学校,无不踊跃从公,以成人之美。自奉菲约,而临祭祀以诚肃。处己严敬,而待人接物以谦和。生平不多言,不苟笑。不炫己长,不谈人短。取与之间,一介不苟。
铨创办崧镇两等校、志新师范校,密为训曰:‘学校为育才地,青年子弟,大可造就。汝宜实心从事,以储国家有用之人。’铨敬识之不敢忘。”